1980年初,我爺爺陶四爺在西部某大省省會城市郊區龍泉墺區擔任刑警中隊長。文革之前,他曾在省會街道派出所當過公安,動亂時期被調去做市檔案局保安,動亂恢復后,他拿出大部分積蓄托人找關系,恢復了刑警序列。
那段時間刑事案件激增,基層急缺經驗豐富的刑警,他被從普通的偵查員提拔為副科級中隊長。沒想到,他們這支新成立的刑警隊,在處理了幾樁簡單的搶劫傷人案件后,就迎來了一樁轟動全省的離奇大案!
但凡當時在該市上過大學的人,到現在基本都還記得此案,因為這件案子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當時的大學生每天飯后都扎堆推演兇殺作案手法,寫給市局的破案推理信件不下300封,不過,沒有一封是猜對兇手的。
時間回到四十年前的龍泉墺區二中,這是當地最好的一所初中,坐落在城區東緣。1980年3月12日,如往常一樣,初二乙班勞動委員李代金第一個來到教室為同學們開門。
彼時,二中剛裝上電燈不久。開燈后,李代金突然覺得教室內有些異樣……
往黑板一看,原本頭天晚上已經擦干凈的黑板,竟莫名其妙多了一片板書。李代金心想,莫不是哪個同學晚上又跑來練粉筆字,于是上前準備擦掉。

上講臺定睛一看,李代金心中咯噔一下——那片板書正是失蹤半年多,**傳聞已經死去的語文老師徐傳慶的筆跡**。
徐傳慶老師是二中的語文教學骨干,今年45歲,有26年的教齡,以前在洛帶鎮中學時就曾榮獲區杰出人民教師稱號。后來他在二中教了7年書,執教多個班級的語文。
半年多前,徐傳慶執教的初二丙班女生劉文敏突然跳河自殺。劉文敏天生麗質,是師生公認的大美女,二中校花。
關于劉文敏之死,據其家人申訴,她是遭到學校一個老師玷污后,一時想不開,才跳河自盡。然而,劉文敏死前并未留下任何遺言遺書,其家人也只是根據只言片語推斷,并無實證。
據同學描述,劉文敏語文成績出色,與老師徐傳慶關系也相當好。徐傳慶常用自己的餐票給她加餐, 并在自己的辦公室教她吹口琴之類的。
因此,劉文敏死后,徐傳慶成為第一懷疑對象。但沒有證據,區公所只得先限定徐傳慶在學校內活動,不許出校。
誰知,數日之后,徐傳慶竟在教師宿舍神秘失蹤。門衛那邊大門看得緊,所以,人們普遍認為他是翻墻逃走了。
劉文敏死后,全校師生情緒極為悲憤,有各種極端復仇言論。學校墻外有一條大河,一段時間后,在下游發現一具與徐傳慶身高體型相似的尸體。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徐傳慶畏罪自殺。但是由于尸體高度腐爛,徐傳慶也沒有親人,所以身份并未得以確認。
誰也沒有想到,大半年后,這樣一個傳說中已經畏罪自殺了的的筆跡,竟會詭異地出現在初二乙班的黑板上。
校領導高度重視此事,立刻組織了幾位與徐傳慶較熟的老師學生前來辨認。結果,大家不但一致認為字跡高度吻合,更有學生指出,板書里《江雪》一詩及其釋義、提問,總共一百多字,和一年多前徐老師課堂上的板書一模一樣。進一步向全班同學確認,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肯定,這段板書就是徐老師曾經寫過的。
事情發生后,學生一片嘩然,有好事者造謠稱徐老師蒙冤而死,夜半回校書寫《江雪》一首,表達的是自己在枉死地獄的孤寂之感。
不過多數領導和老師還是認為,這是某個學生做了徐老師的筆記,又模仿其筆跡來了出惡作劇。
由于沒有造成嚴重后果,校領導只是下令學生宿舍舍管熄燈前嚴加巡視,熄燈后要鎖上全樓的大鐵門。
但就在第二天,初三丙班的黑板上,徐老師的詩詞板書竟再度出現!這一次內容變成了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以及其釋義和提問。
前后兩篇板書,分別是兩個不同班級,加上頭天晚上學生宿舍已采取嚴格措施,所以這檔子怪事兒,肯定不是學生干的。莫非是留宿學校的幾個老師干的?可老師們沒聽過徐老師講這兩節課,也不可能把板書記得那么清楚。
事情經過學生們七嘴八舌的加工,就變得更加復雜了。大半年前劉文敏失身自殺的事被牽扯出來,搞出了各式各樣的陰謀論。
有的學生說,半夜起來尿尿,隱約聽到了教學樓那邊有徐老師的講課聲,抑揚頓挫中夾雜著一絲哀怨。更有甚者竟然說,聽到了校花劉文敏的哭聲和笑聲間雜回蕩。
當時批封建迷信批得正厲害,校領導怕社會影響不好,拍板嚴查。晚上安排人手在教學樓里,不間斷巡邏。
考慮到保衛科只有兩人,學校先是動員兩個留宿老師加入輪崗,后來又一個老師自愿加入,總共五被人,分別是:
保衛科方明先,老方,一個 50 多歲老頭兒,副校長的關系戶,瘦骨嶙峋,弱不禁風,看看門還行,捉賊查案有點勉為其難;
保衛科魏宏吉,小魏,退伍軍人,執行任務時眼睛受過傷,視力不太好,身體素質相當不錯,會功夫;
語文老師宋輝,留宿老師,與徐傳慶是舊交,待人隨和,處事圓滑,人緣較好;
數學老師王秉德,也是留宿老師之一,身強體壯,曾執教過死去的劉文敏,與徐傳慶關系不錯;
物理老師陳是瑞,他并非留宿老師,但正與宋輝競爭追求一個女老師。宋輝晚上要抓賊,陳是瑞雖然平時膽小怕事,但架不住女同事起哄,也申請了晚上一起值夜。
3 月 13 日晚間 9 點半,各班學生晚自習后鎖好門窗,回到住處,并無異常。雖然門窗已鎖好,但大多數教室的窗戶玻璃都有破損,要從外面勾開并不難。
晚 10 點半,五人一起把兩座教學樓各個教室里外仔細查了個遍,再度確認沒有異常。
晚11 點,按商議,五人將按照老方、小魏、宋輝、王秉德、陳是瑞這個順序,輪流去巡視兩座教學樓,每人半小時,有事就吹哨子,剩下的人留在門衛室里打牌。
凌晨 1 點半,五個人巡完一輪,此時一切正常。
凌晨2 點半,老方和小魏先后巡完,也無異常,輪到語文老師宋輝巡視。
然而,直到 3 點 10 分左右,也就是按交班時間過后10分鐘,宋輝也沒有回來。下一輪次的王秉德覺得事情不對,于是四人抄起手電,一起去教學樓那里快速的巡視了下,但沒有發現宋輝的蹤跡。二中占地不小,因此,大家商議決定分頭到各個建筑片區去尋找,一旦有事就吹哨子。
凌晨3點40左右,大家又聚攏在一起,宋輝還是沒有找到。
老方猜測,宋輝不會突然有事,回自己老媽家里了吧?可大家只知道宋輝平時住學校,有個老媽住在城西頭的瓦房區,不知具體住址。
小魏想起門衛室有一個教職工資料表,于是大家又回到了門衛室。查清宋輝老媽家地址后,小魏打算馬上去看看。
陳是瑞老師突然緊張兮兮地猜測,會不會是徐傳慶老師半夜回來了,偶遇宋輝,對其不利?王秉德老師干脆懷疑,徐傳慶和宋輝都是語文老師,以前多有交集,說不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仇怨,徐傳慶故意要來對付宋輝?
小魏把操場的大燈打開,說不管宋輝往哪去,多半會經過操場,大家分頭行動——小魏腿腳快,他去宋輝他媽家,其他人去操場仔細看看有沒有血跡,打斗痕跡之類的。
小魏出去后,老方為防有人溜進來,又把學校大鐵門鎖上。大家在操場上搜索了一會兒,老方實在是體能不支,先回門衛室去歇息了,這會兒是凌晨4點鐘左右。余下王秉德和陳是瑞倆老師干脆坐在操場石凳上聊天,守株待兔。
過了 20 分鐘左右,老方突然過來找到倆老師,說他想起有一個地方還沒去看過,就是學校廢棄了很久的藝術樓。
這座藝術樓曾燒死過人,又因為整個時代對藝術教育的批判風氣等因素,年久失修,所以現在基本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時沒人活動。之前他們之所以沒去看,是因為平時藝術樓的大門是上了鎖的。
三人來到藝術大樓前,竟發現門鎖已經被撬開了!老方推說體力不支,留在樓下看守,王秉德和陳是瑞持手電上樓查看。
藝術樓布局與教學樓相似,總共三層,中間是走廊和房間,兩頭各有一道樓梯。多年無人進來打理,如今已是蛛網密結,木影斑駁,陰風陣陣。倆老師雖然心里暗暗發毛,但還是商議決定, 一人走一邊,上一層樓后,往中間靠攏搜查。
第一層和第二層,都沒什么問題。
然而登上第三層,兩位老師拿著手電往走廊中間一照,立即被眼前情形嚇破了膽兒:一個人耷拉著腦袋,被繩子吊在走廊中間,一動也不動!
陳是瑞膽小,拔腿就要跑回去,王秉德老師喊住了他,招呼他一起過去,看看是誰,是死是活。兩人湊近一看,這人就是失蹤的宋輝老師!
宋輝背后已經中了一刀,手臂和軀干被繩子捆住,繩子繞過走廊上方的管道,末尾栓在宋輝前方走廊墻壁的一處鐵鉤上,那是一個殘破的滅火罐架子。
王秉德壯著膽,試探宋輝的鼻息,宋輝已無氣息,遂與陳是瑞一起飛奔下樓,給派出所打電話報案。
不久后,小魏帶著宋輝老母回到了學校。老母對于宋輝失蹤一事毫不知情,但聽小魏所述,覺得事情怪異,一定要來學校看看。
話分兩頭,派出所接警之后,知道事情非常嚴重,這不是一般街頭打架斗毆身亡,遂立即上報區公安局。我爺爺陶四爺當時正好住在公安局宿舍,這案子便正好落在他們中隊頭上,他接警后便立即隨隊趕往案發現場。
經檢查,死者宋輝的外套已被脫去,上身有多處棍棒毆打的痕跡,致命傷來自于背后的長匕首。
該匕首刃長約 35 厘米,鋒利無比,從略偏下方的角度插入體內,雖然沒有正中心臟,但造成了死者大量出血,終至死亡。
繩頭捆在死者前方的一處鐵鉤上。該鐵鉤是以前放滅火器的一個鐵架,現已被破壞,只剩一個銹跡斑斑的小鐵鉤。與之正對的還有一個正常的滅火器架框,沒有被破壞。
藝術樓及學校各處經勘查,都沒有發現搏斗痕跡以及兇手留下的其他痕跡。再查社會關系,當夜在場諸人與宋輝沒有明顯矛盾。
死者死亡時間距其被發現時間間隔很短,推測宋輝被刺時間,應是凌晨 4 點以后,也就是在王秉德和陳是瑞坐在操場上聊天之后。
奇怪的是,兩位老師就是面對藝術樓而坐,如果藝術樓里有人出來,他們一定能看到。藝術樓只有一道大門,所有房間的窗戶都已插栓。不可能有人能從大門之外的地方進出。
而當兩位老師進入大樓后,老方又正好守在樓下,所以兇手還是不可能在此時逃竄。兩位老師發現尸體下來后,陳是瑞去門衛室電話報案,王秉德和老方則留守藝術樓大門,兇手依然不可能在此時逃竄,直到公安趕來。
總結來說,藝術樓的所有出口在死者死后始終處于目擊之下。如果兇手不是在場三人,那么他在行兇后,應該是沒法騙過三個人眼睛,從樓里出來的。
另一方面,凌晨4 點左右,外出的小魏已經趕到宋輝老母家一會兒了。此后他與宋輝老母一起回校,沒有作案時間。
學校四周都是高大的圍墻,圍墻外一邊是一家夜班忙碌的工廠,另一邊是醫院,區公所等單位,都有人值夜班;還有一邊靠近河道,如果有人從河道濕地過來,必有痕跡。因此,基本可以排除當夜有外人潛入。
學生宿舍那邊,學生和兩個舍管也可以互相證明沒有離開過。
整個案發現場,經過事后仔細搜索,總共只有兩個有價值的線索:
其一,死者身上搜出了一頁“周記”,筆跡經鑒定,是大半年前自殺的校花劉文敏所寫。這種 “周記”,是徐傳慶老師要求學生們為練筆而寫,由徐老師自己保存。該周記講述的是,劉文敏曾數次遭到宋輝老師的調戲,宋輝想讓她做女朋友。
其二,宋輝雖然被繩索懸吊,但腳尖卻能勉強著地。臨死之前,宋輝用自己腳尖蘸著血留下了一個像三角形一樣的符號。
第二天刑警隊就成立了專案組,公安局劉副局梳理完案情后,大家提出了幾個疑問:
一、宋輝在第二輪出巡后沒回來,那時應該已遭遇意外。但既然沒有外人潛入,其他四人又都在一塊兒,那么到底是誰控制了他?
二、現場初步驗尸的結論是,死者被刺時間不早于凌晨4點,這時間大樓所有出口一直處在目擊之下,兇手如何脫身?三人中是否有人說謊?
三、劉文敏的周記指控宋輝為淫賊,而此前蒙冤的徐傳慶又有筆跡出現,是不是徐老師沒死,而是隱匿了起來,要殺宋輝為劉文敏報仇?
那時的現場檢驗手段比較糙,干警們經驗也不是很豐富,我爺爺陶四爺憑經驗認為,兇殺作案時間非常倉促,還要躲過幾名教職工的搜查,肯定會在案發現場留下蛛絲馬跡,他建議再詳細查查死者尸身及遺物。
果然,經過驗尸官楊稻純的仔細檢驗,在死者指甲里,發現了少許粉筆灰。
楊稻純是區局從區衛校借來充當驗尸官的老師。那時基層技術人員非常缺乏,楊稻純平時在衛校授課,公安局有事時她就過來幫忙。我爺爺說,稻純雖然是女孩子,但接觸刑事案件多了,她變得非常喜歡推理,雖然她的推理基本都是錯的。
楊稻純認為粉筆灰是一個值得深挖的線索,她據此就產生了一個推理:死者是老師,平時手指甲內殘留有粉筆灰并不奇怪,但死者當夜在參與巡邏之前,已經洗漱完畢,正常情況下不會再有粉筆灰殘留。
如果說,死者在案發當夜曾使用了粉筆,那么他應該就是之前“徐老師板書”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宋輝想通過模仿徐老師的板書,向學校里某人秘密傳達什么不可告人的信息,結果卻被殺人滅口。或許,宋輝知道徐傳慶當時失蹤的內情。
區局不少同志當場就為楊稻純的推理鼓了掌,雖然這個推理尚無實證,但方向應該沒錯,劉副局還盛贊她美貌與智慧并存。
我爺爺陶四爺當場打臉:“案發當夜大家先后幾次巡查,都沒有發現教室內有新增的板書。”
楊稻純反駁道:“完全有可能宋輝自己寫了什么板書,然后被兇手擦掉了。”
我爺爺霸氣反問:“為什么不能反向思考下,是兇手寫下了板書,然后被宋輝擦掉呢?這樣的話宋輝手指甲里也會殘留粉筆灰。”
楊稻純和她的推理的支持者頓時無言。
粉筆灰的疑問無法繼續推進,專案組又開始研究死者死前訊息,也就是那個神秘的三角形符號之謎。
三角形是數學常用符號,刑警大隊鐘大隊長認為,是不是與數學老師王秉德有關。
楊稻純則認為:物理老師陳是瑞與宋輝一同競爭追求一個女老師,陷入了三角戀之中,因此這是暗指陳是瑞。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專案組大多數同志的認同。
我爺爺暗諷二人思維太淺薄,死者若知兇手身份,何必隱晦的用圖形去表達?這個三角符號也許代表了線索藏在死者身上的三角內褲,線索就藏在三角褲中。可是翻遍了死者的內褲也沒有結果,血三角線索也無法獲得突破。當天下午,這樁離奇的案子就被《蓉城晚報》等報紙大肆報道。
神秘失蹤的老師夜半板書,夜巡老師離奇遇害,兇手在密封大樓內神奇遁走,案件一夜之間轟動蓉城,也給龍泉墺的專案組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接下來幾天,專案組對學校周邊環境做了仔細勘察,對全校師生進行了詳細盤查,尤其是四個當事人,均無實質收獲。
與此同時,探討兇手犯罪手法成為蓉城社會各界的興趣焦點。外界有幾種主流猜想:
一、徐老師并沒有死,他偷偷潛伏進了學校,并趁著宋輝夜巡落單之時,將其打暈拖到了文藝樓殺了他,為劉文敏報仇,也為自己洗清不白之冤。但持這種猜想的人,無法解釋“兇手”徐老師是怎么在其他教職工眼皮底下逃出大樓的。
二、宋輝是自殺身亡,他對自己奸污劉文敏致其自殺的事悔恨不已,最終以死謝罪。不過,持這種論調的人,沒人能解釋清楚宋輝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吊起來,還用刀從背后殺死自己的。
三、是當夜四名當事人在得知宋輝奸污了劉文敏的真相后,合謀殺死了宋輝,然后一起編了個彌天大謊,把案件說成是不可能的犯罪。這種論調警方經過對當事人多次單獨隔離訊問后,也排除了可能。
案發三天后的凌晨 4 點左右,我爺爺前往案發現場體驗。在十年動亂期間,他駐守市檔案館,研究了很多案例。他發現,對于缺乏線索指引的案件,最好能完全復原現場條件,讓破案人員能沉下心來模擬兇手和死者當時的案發經過,這有助于發現一些異乎尋常的細微線索。
據楊稻純的驗尸結論,宋輝應該是先被人一棒子打暈之后,塞住嘴巴,再捆上繩索,吊在了走廊之上。這意味著,全程他都沒來得及吹哨子呼救。
為了盡可能體驗當時受害者宋輝的反應,我爺爺把自己眼睛閉上,裝暈,讓一個同事在文藝樓三樓一個房間里,將其捆綁,塞嘴,然后背到走廊上去吊起來。繩索捆綁打結方式,懸吊高度,都是按照片還原現場。
半夜的文藝樓死寂得可怕,我爺爺睜開眼睛,眼前基本是一片模糊漆黑。在恐慌的驅使下,雖然想喊叫,想掙脫,卻都是徒勞的。
兇手既然是要謀殺宋輝,將其打暈制服后,完全可以一刀致命,為何要拖到這恐怖的文藝樓來懸尸刺背呢?是不是要通過這種方式故布疑陣,從而掩蓋自己的作案可能?
雖然體驗更真切了,但還是無助于案情,更不明白死者腳底下的三角血跡,到底有何含義。
松開我爺爺的嘴后,楊稻純突然說道,這樓道的氣氛,感覺和那天來勘察現場時有點不一樣。
經她一提醒,我爺爺也覺得有哪里不對。
對了,是光線!那天來時,這三樓的光線明顯要亮一些。不像現在這樣,烏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爺爺想起幾個當事人口供,案發當夜為了尋找宋輝蹤跡,他們開了操場上的大燈。但現在燈已經關掉了,因此樓道里一片黑暗。一位同事立即去門衛配電室,打開了大燈。
大燈打開后,樓道里只剩下我爺爺和楊稻純。雖然光線變亮了些,我爺爺把楊稻純想象成兇手,慘白的燈光映射在她冷冷的臉上,讓他心里不禁打了個冷戰。
突然間,楊稻純不見了,我爺爺一驚,才發現原來她走到他身后查看繩結去了。我爺爺猛然頓悟,欣喜若狂,急忙讓楊稻純把他放下來,嘴里還念叨著:“血三角之謎解開了!”
第二天晚上,我爺爺請專案組把案發當夜四個當事人全帶到了行兇現場。人一到齊,我爺爺就說,兇手就在你們四個人中間!
眾人先是一驚,繼而反駁道,這怎么可能,我們幾個都有不在場證據!
的確,案發當夜,死者是在凌晨4 點以后被人刺死。此時,王秉德和陳是瑞二人正在操場聊天, 小魏與宋輝母親在一起,老方雖然單獨一個人,但不可能在王秉德陳是瑞眼皮底下出入。
老方帶著大家去文藝樓后,老方守在樓下,其余二人分頭行進。王陳二人離開對方視線的時間,只有上樓梯那不到半分鐘時間,根本不足以作案。老方也不可能在此時悄悄潛入大樓作案,時間太短,極有可能被王陳二人發現。所以按理說,四人都沒有作案條件。
我爺爺不慌不忙地說:“雖然死者是在 4 點以后被刺死的,但兇手用了一個巧妙的布局,讓自己可以在 4 點以前就脫身。”
兇手先打暈宋輝后,將其懸掛于走廊之上,繩頭系在宋輝前方一處生銹的鐵鉤上。
當宋輝醒來時,走廊內一片漆黑,他發現自己被綁,想掙脫卻無可奈何。
然而,其余四人為了尋找宋輝的蹤跡,打開了操場上幾個大燈。這時,一些光線照進了文藝樓。宋輝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形勢:自己是被吊在走廊上,而繩頭就系在前面的一個鐵鉤處。宋輝掙扎發現,自己的腳尖可以觸地。
在強烈求生欲的驅使下,宋輝開始了一種嘗試。這也是大多數人身臨其境后,都會有的嘗試:他努力撥動腳尖,讓自己的身體盡量往前蕩,身體蕩得越遠,腳就越容易夠到掛繩頭的鐵鉤。這樣,便有希望將繩結從鐵鉤上踢脫。
在這種努力下,宋輝的身體晃蕩幅度越來越大,也確實夠到了前面的鐵鉤。然而,他無法看到,在他身后的滅火器框架上,正夾著一把長長的利刃,對準了他的蕩過來的心窩。
為了盡可能的發力,宋輝除了要往前蕩之外,還會逐漸發力往后蕩,當力度起來時,他的后背猛的一下被那把潛伏的匕首戳中。
匕首直刺心窩,宋輝頓時失去了力氣。當他反應過來時,開始用最后的力氣留下線索,用腳尖蘸著自己的血畫下了一個三角形。
其實他留的三角符號,其底部是一根弧線而不是直線,但人在那種情況下,很難畫標準。這個符號是想告訴別人,他的身體曾經前后擺動過。
匕首的長度,擺放的位置,宋輝懸吊的高度、位置,這些應該都是那個兇手事先計算演練過的。
也許兇手事前還對死者做了一些暗示,確保死者一定會在光線射入,看清繩頭后,用腳尖晃蕩身體,踢掉繩頭。
我爺爺采用假人實驗,發現按這種方式刺進去的匕首角度,確實會有一點下傾,與死者匕首插入角度基本一致。
當然,意外還是有的,匕首最終沒能正中宋輝的心臟。不過匕首太長太鋒利,一旦刺中胸腔,長時間被懸吊得不到施救,很容易失血過多死亡。
楊稻純問:“你這假設有那么點意思,可是你說兇手在他們四人中間,但宋輝出巡時,其他人都在一起留在門衛室打牌,如何能分身去對付宋輝?”
我爺爺說:“宋輝出巡后失蹤,其實一開始并非是被人擄劫,而是自己主動藏匿。”
“他為何要主動藏匿?你咋知道呢?”
我爺爺說:“兇手掌握了校花劉文敏留下的周記,并在黑板上留下了文字,約宋輝文藝樓見面。宋輝夜巡時發現了兇手留下的文字,他非常忌憚那篇周記,只得應約,同時擦掉了黑板上的文字。因此,這才在其指甲縫內殘留了粉筆灰。”
“所以,兇手真正制服宋輝,應該是后來各自分頭尋找宋輝那段時間。兇手暗自溜到文藝樓,打暈宋輝,完成懸吊布局,又溜出去與大家正常匯合。”
劉副局說:“你說這道理我都懂,可照你這么說,四人都有作案機會。還有既然兇手已溜走,宋輝為何不直接寫兇手名字?”
我爺爺解釋道:“因為這個方案不一定能完美施行。雖然兇手肯定已大量演練,但還是有可能出現一些意外,譬如匕首刺偏,刺得不深,宋輝被過早發現等。所以,兇手必須蒙面行兇。這也解釋了宋輝為何無法斷定其身份。”
既然兇手蒙面行兇,那么勢必準備面罩和袍子和手套之類的物件,而這些物件在行兇后,又必須要處理掉。
在案發當夜,王秉德、陳是瑞、老方三人均未出校。事后全盤搜查學校,沒有發現上述可疑的物件與殘骸。
四人中,只有小魏一人曾出校。在學校到宋輝老母家的途中,有兩個垃圾站。我爺爺帶著中隊的手下仔細檢索,發現有一塊黑袍及手套燒焦的痕跡,而且手套還殘留了一截手指套沒有燒完。畢竟小魏也可能一直等在垃圾站,看著東西全部燒成灰燼,如果被目擊,就會帶來麻煩。
殘留的手套上有少許銹跡,與文藝樓栓繩頭的鐵鉤相符。且手套為藍色毛線織成,有一塊墨跡,老方確認那就是冬天小魏戴過的手套。所以,小魏就是兇手。
在我爺爺刀刀見血的推理面前,小魏很快崩潰。
小魏承認,由于他(欲知后續請添加微信公眾號:**靈昆微課**在**首頁**點擊**故事研究室**查看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