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2 曹操的馬 找周總出去聊天，本來是想希望心情好一點，結果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是抱著什么目的去做一件事，這目的就越是不光顧你。就像追MM，開始的時候你當然是追得緊，追得緊了，妹妹自然有了優越感，起點讓你自己給抬高了，你做的這樣啊那樣啊她都覺得是應該的。這時候你就得動動腦子，要套狼就要舍得孩子，所謂“欲擒故縱”，這時候你就得把事情放那里冷一冷。等你一冷，MM就亂想了：為啥開始那么大動作，現在反而什么都沒了？MM一亂想，你離成功就不遠了。 所以散步回來，絕影心情還是一樣糟糕。 只身在北京又不像在家里，有啥心事還可以跟燕兒聊聊。這屋里住的幾個人都是搞開發的，清一色的男性技術人員。現在的女人啊，就是不懂男人的心，總覺得身邊男性朋友多的是，打個電話隨叫隨到，為什么還偏偏喜歡跟女的交朋友，特別是美女，還故作深沉，什么紅顏知己。 女人啊，不僅不懂男人，有時候連女人都不懂。男人在男人面前，始終都是強者，談的都是征服宇宙的事情，就算不強，也要把自己偽裝成強者，就算征服不了宇宙，至少也要征服世界。很多事情，很多話，特別是心里話，都是不能跟男人說的，于是只好找女性朋友來傾訴。 懂得了這個道理，你就曉得為什么大禹治水是成功的，是值得歌頌的，因為他擯棄了堵塞的方法，改成了疏導。 讓他去玩吧，你永遠不要指望在男人心中占第一的位置，他心中的第一位置永遠都是他的夢中情人，他夢想的完美無缺的女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穩穩坐好第二的位置。 星期六絕影終于又和BOSSLiu見面了。一年之前BOSSLiu說他要去北京，絕影就一直想像最終他會走上什么樣的路。自己不用說了，在公司坐到技術經理，算是打工仔的終極職位。本來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奈何現階段最主要的矛盾正是日益增長的技術水平和落后的工資水平又是他的軟肋，所以一年下來，絕影在工資上總是對別人絕口不提。幾個月前BOSSLiu還帶絕影去參觀了北京的貧民窟，感覺那時候他又有了點遠大的抱負。 BOSSLiu還是一臉疲倦，仿佛一整天都沒見過太陽，眼睛老是眨巴眨，這點絕影有經驗，一般都是因為太悃了。但你要這么理解BOSSLiu就錯了，你看他像起來像是兩天兩夜沒睡覺，實際上他再寫兩天兩夜代碼不睡覺都沒有問題。 CASE十分緊張，售前公司的銷售顧問正加班加點地寫材料，政府采購項目嘛，名堂就是多，文檔一定得提交，還得按照什么GBXXXX國家標準，人家不按文檔的份數，只管你的厚度，堆在哪里少說也得一尺來高。你想人家政府部門辦公室文件動輒就是幾大捆，你不搞個幾尺厚，放在那里自己都不好意思。 BOSSLiu也天生一個做CASE的坯子，來了之后二話不說先跟絕影溝通。 說實話絕影在心里鄙視過很多人，但BOSSLiu是例外，雖然他一直認為他在技術上還是比如自己，反正是有那么一點點差距，所以他也很認真得給BOSSLiu講解著這個CASE。這是個區域級的PACS系統，除此之外還需要跟CT等硬件作一些接口，因為要讓一個區的所有醫院都統一起來，必須為各種設備開發規范的工作站，讓它們擺脫各自設備供應商提供的工作站。這就是為什么要做XRFUC――X線類通用控制臺。 絕影滔滔不絕地大約講了半個小時，自認為講出了其中精髓，其實這些東西他已經給其他開發人員都講過，但他一直覺得不爽，他一直在懷疑它們聽懂了沒有。現在是BOSSLiu，可好了，他一定能聽懂，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懂他，那就是BOSSLiu。 講完了，絕影稍微喘口氣，用得意的口吻說：“怎么樣？” 聽的時候BOSSLiu一直不動聲色，這是他值得稱道的地方。無論別人的觀點如何，也許很幼稚，但聽完別人的觀點是對人起碼的尊重，可這個簡單的道理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不懂，很多人喜歡粗暴地打斷別人的話，當場指正其中的錯誤，并且以在這種情況下指正別人來體現自己的水平，真是“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見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見吾之大失。” 在這一點上，就連絕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比不上BOSSLiu。 聽完了，BOSSLiu平靜地對絕影說：“這個CASE，恐怕我幫不上你了。” 絕影大吃一驚，疑惑地說：“怎么？你肯定做得了。” “不僅因為我肯定做得了，也是因為誰都做得了。上次我都跟你說了，要做大CASE，要有挑戰的，這個CASE誰都能做，陳董根本沒必要叫上我。本來我在公司的事情也很多，原以為如果有點意思到是可以來挑戰一下，你又不早點跟我說，現在來看，完全沒挑戰的必要。” 絕影不住的點頭，BOSSLiu說得對，這個CASE其他人完全也可以勝任，但是BOSSLiu也許不明白，一支隊伍從四川拉到北京，說實話絕影心中也承受了不少壓力，讓BOSSLiu過來，無非是再給自己一點信心和鼓勵，感覺有這么好一個搭檔撐腰，什么大問題難得住咱們。 可BOSSLiu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強扭的瓜不甜，于是絕影也點點頭說：“你說得對，這個事情，我再讓陳董調研下，以后有什么真的大CASE有搞頭的，我再叫你。” BOSSLiu沉思了一會，說：“行，那這個事情你給陳董說下吧，我不好意思說。我也直到BOSS你們這個CASE很緊，到時候實在不行了，你再找我，我一定幫你。” BOSSLiu不這樣說還好，他這樣說了，絕影在心里想：BOSS，這次我寧愿一個人累死在北京也不會讓你來救我。這么想，他還是象征性地對BOSSLiu說：“好，到時候一定要幫忙。” 和BOSSLiu的合作落空了，絕影心中更加失落，陳董讓絕影做CASE規劃的時候明確告訴絕影讓他把BOSSLiu計算進去，現在這塊出現了空缺，陳董自責地說：“這次還是怪我不好，但計劃還是先不要變，我現在就開始在北京招人，北京這么大，要招幾個寫程序的易如反掌。這個人，你在規劃中還是算進去。” 陳董的話說得很肯定，但他越是肯定絕影的心中越是不肯定。 果然，絕影心中最壞的情況又成了真的，陳董到是在很短的時間招來了人，但是人家第一次來這間民房看了一眼，就不顧所有人在場，起身對陳董說：“陳董，我覺得條件太差，我看我們的合作還是到此為止吧。” 人走了，陳董還愣在那里。 絕影也愣在那里。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后來周總對絕影說：“那天，對所有人士氣上的打擊真是太大了，他也不私下里找陳董說。” 絕影搖搖頭：“有些人，就是這樣的。” 周總當初給絕影承諾的每月放幾天假回四川也落空了，原因很簡單，CASE的進度跟不上，原本計劃BOSSLiu也在其中，現在少了一個人，進度肯定是吃緊的。 這一點絕影能理解，其他的開發人員也勉強能理解。但是燕兒不能理解。她在電話里說：“你自己想想，周總他們當初給了你多少承諾，到最后呢？有幾個兌現了？” 絕影最怕她這么說，這么說表面上是在說周總他們，實際上還不是在給自己壓力，道理很簡單，是我在跟你通電話，又不是周總他們在跟你通，你要真對他們有意見，不如直接給他們打電話說去。 絕影無可奈何地說：“這邊開發很緊張，要理解。” “你行，你最好，你誰都能理解，你最理解他們，最理解公司，可是他們理解你了嗎？你說說，BOSSLiu在北京的工資是多少？” “6000。” 是6000，還沒帶獎金，但絕影不敢說，要是這樣，和自己大差距就更大了，燕兒這么問，本來就對他的工資不滿，要是差距更大，就更不可收拾了。 “那你呢？” “這個月，周總說大概3,4千吧。”其實到底多少，絕影也不知道，現在他只有先往高說點，但是不能太高，要是說太高了而沒拿到，燕兒的埋怨又要來了。 “到底是3000還是4000，到時候又只給你3000。就算是4000，那也和BOSSLiu差了好大一截。而且他還是正常的工作。你們呢？天天在那邊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寫程序。” 絕影不再說話。燕兒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很早以前，燕兒就明確告訴他希望他辭職謀求更好的發展，她身邊同樣寫程序的朋友很多，大部分在外地，從工資上講他們有的比絕影高出很多。也正因為這樣，燕兒自以為真正發現了絕影的價值，總是勸說他辭職。 但幾次下來，絕影始終不置可否，于是燕兒改變策略，不再勸他辭職，轉而說起呆在公司的不好。這一次，周總他們又讓燕兒有了很多充分的事實論據。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件錯誤的事情，翻來覆去地錯，在不知不覺中，把柄慢慢累加，最后終于爆發。 掛了電話，雖然絕影還是沒有說什么，但這次他還是好好的考慮了起來，他的想法很簡單，不為別的，就說這出差，有人說愛情是偉大的，是不分這樣不分那樣的，是能經受時間考驗的。 那都是騙人的。 就算牛郎織女的故事是真的，但畢竟人是人神是神，我要練到牛郎的境界，早就成仙了，還坐在這里寫個P的程序。更何況那牛郎織女的故事還是假的，牛郎星和織女星相隔16光年，就是拿哈博望遠鏡去看對方一眼，看到的都是16年前的人，到到現在早老了，正所謂：“縱使相逢因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現在自己這個年齡，也可以談婚論嫁了，感情還是壓倒一切的最重要的東西，要是在這節骨眼上感情出點問題，不知道又要折騰到啥時候。 這么想，絕影在QQ上主動呼了大爺――他上線從來都是隱身的。 大爺的開場白讓絕影嚇了一跳：“怎么樣？考慮好了？” “哪里，只是跟你聊聊天。你說連天都沒聊，互相不了解，談什么合作。” “那到也是，你說吧，你想知道我哪方面？” 絕影沒想到大爺這么直白，平時上QQ都是跟MM聊天，跟MM聊天你就要懂打暗語，明明這個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還是得裝，裝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才跟MM有話說啊。把所有MM的邏輯思維能力都想得和自己一樣，這是程序員最容易犯的錯誤之一。 絕影覺得現在來討論這話題還是不好，你了解了大爺的情況，按照禮尚往來總得把自己的情況也給大爺透露點，在沒有百分之百把握前還是先不要這么做，于是他趕緊打打哈哈岔開話題。 大爺大約也明白絕影的意思，絕影在公司這么多年了，一時半會恐怕還是弄不動，先扯點別的，慢慢來。于是也岔開話題道：“絕影啊，絕影，曹操的一匹馬。” 大爺這樣一說，絕影也來了興趣。要知道，平時只有談技術才能激起他的興趣，但大爺在剛認識他就已經明確告訴他自己是啥技術都不懂的。所以你就不要指望跟大爺聊技術了。 絕影來了興趣，忙問：“你咋知道？” “這還不簡單，隨便Google上一搜就知道了。我平時啥事不干，就在網上轉悠轉悠。要不也碰不到你說的那BugYang，更不可能認識你了。看來網絡還是好啊。” 絕影以為大爺對三國還有點研究，好多年了，本想好好跟他暢談一下，結果他的回答也太讓人失望。所以網絡到底有什么好？網絡當然讓你知道，但不可能讓你知道為什么。要知其所以然，還得靠自己啊。 大爺見絕影又不說話了，語氣又深沉了一點，說：“絕影，一匹好馬啊，據說跑起來連影子都沒有，所以叫‘絕影’。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想，這大概就是你這名字的意思吧？” 大爺說到這里，絕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才凝重地說：“很多年了，一直沒人知道我這個名字的意義。我不是為了找伯樂。現在有很多人，就比如BugYang，你給他點壓力，他就能有很大進步，可是一旦沒人管他了，他便又松散下來。這就像馬，給它一鞭子它就跑，沒鞭子了，它便停了下來，不只是普通的馬，其實很多千里馬都是這樣。” “可是，一匹真正的好馬，即使只在鞭子的影子下，也能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