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愛情的刺
Pascal是公司其他部門的程序員,正在和我們部門里漂亮的產品經理Ada戀愛。
選擇采訪的地方是他所在那座大樓(我們公司有好幾座樓)旁邊的餐館。顧客太多,聲音嘈雜,我有些焦慮,因為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挖掘到那個讓我困惑的問題的答案——Pascal是怎么搞定Ada的。
7點鐘,我見到了Pascal,一個陽光帥氣的男人。幸運的是,他和我一樣,也屬于“非典型性程序員”,都是話比較多的人,幾句交談之后,我們就進入了正題。
隨著采訪的進行,我發現那個我所困惑的問題并不是故事最重要的部分。這對年齡相仿且閱歷相對成熟的戀人之間,除了愛情,還有別的那些聽起來看起來并不美妙的東西。
此時,在我準備寫這段故事的時候,耳機里播放著宋冬野的《平淡日子里的刺》。
我想,那些聽起來看起來并不美妙的東西,應該就是“愛情的刺”吧。
## 人物介紹
>[info] Pascal(講述者):
> 27歲
> 程序員
> Ada:
> 27歲
> 產品經理
## 1
認識Ada之前,我剛剛結束了研究生畢業后就開始的長達一年的相親,把重心放到了工作上。
現在看來,那一年的相親過程與其說是在找對象,不如說是讓自己快速忘掉上一個女朋友——我在大四時認識的一個廣東女孩。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幫我結束了前一段感情的陰霾,讓我重新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我干著一個普通程序員該干的事情,在一家國有互聯網公司寫著代碼,規律地作息,偶爾打籃球或跑步。這種狀態有它的優點,我會更容易專注做某件事情,比如精心應對筆記本屏幕上跳動的光標;但是也有它的缺點,無法快速捕捉到生活中的美好,比如Ada。
中的美好,比如Ada。
認識Ada的過程就是同時認識Ada和她朋友Ivory的過程。
這兩個女孩兒同時隔著過道,從不遠的工位上方探出頭來對我笑。那時候我正好沒戴眼鏡,朦朧里,我友善地向著她們倆的中間回敬了一個微笑,一個滿懷同事情誼的微笑。這個微笑在后來被Ada稱為“第一個讓我稍微對你有點感覺”的微笑。
后來,Ada和Ivory總會在經過我的工位前友好地和我打招呼。通常來講,Ivory會走在更接近我的這邊,而Ada總是會隨性地從Ivory的頭后露出半張臉。Ada會配合地幫Ivory展開話題,比如說今天吃什么,而其結果,就是我和Ivory會在下班后,在某個餐廳單獨吃飯。
我覺得那個時候我若是一只人們眼中吃窩邊草的兔子,那這窩邊草讓我吃得索然無味。就如同之前的那一年相親(在父母的催促下),我感覺我和Ivory并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性。回顧下當時,我所能記得的我們之間的談話不多,因為人們總是記得那些走心的話,而那個時候能夠讓我走心的話全是關于的Ada的,比如,Ada曾說我像一個“燈塔”,雖然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完美的比喻,但是至少我引起了她的注意。
對Ivory很不公平的是,她被動地成為了我想要了解Ada的媒介。我們會經常聊Ada,而我之所以想要了解Ada,是因為她的確與眾不同。
我認為,她在向全世界輸出著她的快樂。
Ada個子不高,因此身材靈動。有著烏黑的頭發和圓圓的眼睛,笑得燦爛,感情外露,外露的都是快樂。能帶給人們官方定義的“正能量”,因此人見人愛。但我卻后知后覺,在她想要把Ivory推到我這身邊的時候,我才發現,Ada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但是,不幸的是,她,Ada,已經有男朋友了。
## 2
大概過了一兩個月,我成功從Ivory的身邊迂回到了Ada那里。
隔三差五,我會和Ada吃頓飯,聽她講她的一些故事。
那個時候,我給自己的定位是Ada的藍顏知己。聽起來挺搞笑的,一個程序員,成為了一個PM[注釋]的藍顏知己。所以,我無法做到“婦女之友”那樣的和Ada推心置腹,這種感覺就好像你要去河的那邊,但橋只修了一半。況且,對岸不只有Ada,還有她的男友。但是從Ada說的話里,還有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和她的男友過得并不開心。
每次當我們提到她的男友,這個靈動的女孩兒就落到了泥淖里,半天拔不出自己的腳。他們之間出現了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她和她的男朋友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一個是家境普通的清華高才女;一個是職業為xxx(不透露職業是因為我不想讓人認為我歧視這個職業,我不歧視任何職業)的富二代。
男人很少會因為一個女人的不屬于你的感情去更加喜歡對方,但是那個時候的我就是這樣。Ada那種純粹的精神追求讓我看到了她與眾不同的一面——上進、有著強大的事業心、不委曲求全、堅持真理。
因此我有理由相信,這樣一個性格上的諧振頻率明顯更趨同于我的女孩兒,最后是有可能和我走到一起的。但是我從沒有嘗試把那張紙捅破,她在積蓄力量,我在培養堅持。
但堅持并不是沒有裂縫的,13年的春節,當我離開有Ada的地方獨自在家過七天小長假的過程中。我曾懷疑過我所處的位置:是否應該繼續這樣帶著掙扎的情緒生活,還是選擇慢慢離開。但當我回到公司再看到Ada的時候,這種困惑就立刻煙消云散了,煙消云散于節后第一次照面。
我拿著從老家帶來的大饅頭和炸刀魚,沒有回住處,先跑去了公司。
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兒,沖你笑一下,說句話,心就柔軟了。她從我手里接過東西的時候,我會想我應該再多買點兒東西,這樣交接食物的時間就會更長一些,就會多體會一些她因為看到好吃的而流露出來的簡單的快樂。
## 3
等到四月份的時候,最美好的時光到來了。Ada說她想去武大看櫻花。那個時候,她的情緒處于低谷期,對于她想要旅行的這件事情,我看做是一次迫在眉睫的心靈按摩,所以立刻買了車票。但是后來想想,我這么著急的原因,無非是我想要抓住Ada。
結果是,我抓住了。
我們如愿以償地在櫻花爛漫里欣賞美景,在漢江街上挑選心愛的工藝品。作為路線的制定者兼辦個導游,我用相機記錄下了其中美妙的細節。
我沒有和Ada拍合照,全部的照片都源自于我在她不經意間按下的快門。Ada在看風景,而我在看她。我得承認,我的腦子里全是她,當我把焦點集中在她身上,周邊的所有就會變得模糊,我想,這就是這些景色存在的真正意義吧。
唯一的一張近似合照的成果,是天黑后的路燈下,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影子。我清楚的記得那兩個影子的位置,一高一低,手臂因為錯位交疊在一起。當她腳下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我立刻挪動身子以配合這種相對位置,而照片就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在回京的火車上,已經是夜晚,我們都睡不著覺,貼著窗戶相互交談。關于過去的事情以及當下的行程總結,我們都說了好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疇里似乎榨干了所有話題,所以不免要扯到未來。
我覺得我應該做點兒什么。
我在訂車票的時候就想到了這點,我們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所以我買了相對安靜的軟臥車票。但是,事與愿違,我們的位置在這節車廂的最頂端。一個聲音還聽得過去的中年男子,在另一節車廂里重復地聲嘶力竭地唱著《相見恨晚》。
這就是我此時此刻的感受。如果,我能夠提早出現在Ada的生命里,我是否還需要想現在這樣,惴惴于到底怎樣面對這份感情。
惴惴,墜墜,追追。
當歌詞又一次輪回到“哪怕已傷痕累累 我也不管”,我攥住Ada的手明確徹底肯定堅決地告訴她,我愛她。她應該等了很久,因此我們的頭得以慢慢地靠攏。在夜里,昏暗的燈光里,嘈雜的歌聲中,我們接吻了。
## 4
從心與心的碰撞到唇與唇的碰撞,我們走了大半年。
Ada終于收拾好行李,離開了長時間困擾她的感情。就好像漢尼拔橫跨阿爾卑斯山的遠征,傷痕累累、搖搖欲墜、奮不顧身地爬到了山頂,終于可以眺望羅馬的北部。
5月19日那天,我把之前武漢之行的照片全部沖印了出來,花了兩個晚上整理出一個相冊。大部分照片Ada并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我以一個”偷拍者“的角度把Ada的身影記錄了下來。為了方便主角回憶起當時的戲份,我在照片下面注釋了當時的日期和地理位置,還有我拍照時的心情。
21日那天,我把相冊放到她的工位上。陪著我相冊的,還有不知道是誰送來了花和裹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禮盒。看著躺在那些禮物上背對著我的名簽,我把本來裹在相冊外的包裝撕掉了。因為無論是”背對著“還是”包裹“,都表示不確定,而我們已然確定了。
愉快在那天晚上達到了極致。在我們縱情地在對方雙唇上親吻時,我看到的是彩色的未來。
## 5
在采訪的時候,我問過Pascal,為什么會和Ada在一起。他給我的回答是:
他們互相欣賞對方;Ada小鳥依人的特質;感覺很好。
愛情伊始,必然是美妙的。但誠如這個故事開頭所說,愛情也會遇到一些問題,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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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Ada在一起后,我們快速燃燒著激情。和所有初在一起的戀人一樣,享受著擁有彼此的生活。住在一起之前,我會用鬧鐘吵醒包括我室友在內的賴床鬼,從十里堡坐地鐵到草房,為的是送Ada一頓早飯。可以說,看不見Ada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煎熬,所以在我的百般“提議”下,我們住到了一起。追求的變化在于,以前天天想著上班,可以見到Ada,而現在天天想著下班,可以更好地和Ada在一起。
在大概三個月以后,我們前后進入了某大型互聯網公司。
很快,國企相對寬松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Ada在公司表現出色,但也同時承受了更多的壓力。
幾乎每個晚上,出租車都會從她的辦公區起步,途徑我所在的大樓,載著兩顆疲憊的心開往西二旗地鐵站旁邊的家。從周一到周五,這是唯一能將我們串起來共同做的事情。
所有的“生活”都匯聚到了周六周日兩天時間里,然后快速地回歸忙碌的周一。有的時候路過她的學校或者我的學校,都會感慨一下學生時期的大把時間。人生周而復始地驗證一個邏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即便如此,一個程序員和一個產品經理的愛情還在繼續,只不過演化出了許多親情的成分。我們習慣了彼此在身邊,習慣了在一起吃飯、看電影和逛街,還有在每天晚上加班的時候互相確認對方的狀態,錯,應該是Ada的狀態——是否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是否可以回家了。
## 6
14年的國慶節,我帶Ada去上海參加了表哥的婚禮。這是Ada第一次見我的父母,但是誰能想到……
出了問題。
就如同知乎上的那些問題一樣,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答案。每個人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而我的父母顯然和Ada并不在一個立場中。
但是問題本沒有錯。
從上海回來的十月到十一月,我們之間從未停止過爭吵。我要求Ada做一些改變,但顯然很難。加之工作上有些不太順利,我所看到的這個世界一下子昏暗下來。
在Ada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會回想那個時候我為什么喜歡上了她。其實Ada始終是Ada,我當時所追求的和現在所希望改變的,是一個人。我開始審視自己在對父母和Ada的問題上是否做得足夠充分。
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們撼天動地吵了一大架。從來沒有哭過的Ada竟然就那么稀里嘩啦地哭了,我抱住她,讓她哭,哭到很晚很晚。我們裹著被子,相視而坐,我告訴這個我真心喜歡的女人,我是多么的愛她。我說我錯了,錯在給她太大的壓力。Ada說她也會嘗試改變自己的狀態。
在那之后,我們就沒再吵過架。給父母打電話的時候,我會說一些Ada的優點,嘗試調和父母和Ada的關系,提前進入一種人們稱之為“雙面膠”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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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我和Pascal談到這里的時候,Pascal笑了起來。
從相愛到“雙面膠”的這種狀態不過一年多的時間,Pascal說這段故事會是否很乏味。
我說不是。
對于一個程序員來說,解決這種生活上的問題要比解決一個bug難一萬萬倍。
更何況你說你現在擁有的,是好多其他程序員所追求的產品經理Ada。
“你不要占了便宜賣乖!”
“你才賣乖!”
“好,說我賣乖,那我給你的故事——扎——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