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遠風拂進愛
這個故事的素材,來源于我在網絡上發起的活動。
很多人在微信上加了我,“遠風”就是其中一個。
“遠風”是一個女孩子。在這個故事里,我不打算把她的名字用某種程序語言來代替,因為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陶潛的那句“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說的就是現在這個時節。在北京的這個根本無法被清明細雨拯救的干燥環境中,傾聽來自廈門的潮濕的愛情故事。
我,真,被自己給矯情壞了。
所以,來吧,或者讓我矯情死,或者讓我在硬硬的墻上撞死!掃描下面我的微信號,帶給我你的故事吧:

言歸正傳,故事開始。
## 人物介紹
>[info] 遠風(講述者):
> 女,25歲
> 廈門某廣告公司文案
> PHP:
> 男,24歲
> 程序員
## 1
2014年的六月,當我躺在手術臺上,我認定了上帝一定會善待我的。
這不過是一個脖子上的手術。
盡管醫生說過,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幾率會碰到聲帶,產生“一些”傷害。但我對待這百分之三十就如同對待百分之一一樣,這個陽光開朗活潑向上的我,必定能在千難萬險面前如履平地般地走過去。
實際的情況是。“百分之三十”變成了“百分之百”,“一些”變成了“非常”。
是的,我百分之百地被割傷了聲帶,非常痛苦地忍受著無法發聲帶來的傷害。
能想象么?孤身一人在廈門工作的我,幾乎舉目無親。嗯,在我手術之前,我可以用“幾乎”來形容我的“舉目無親”。但是在我手術之后,我給一兩個在廈門的朋友發訊息告訴她們我所經歷的不幸時,竟然絲毫沒有回應。所以,在那個時候,在那該死的六月,我是完全的、徹底的、一點水分都沒有的“舉目無親”。
世界和未來,空間和時間,同時離我而去,七月承接了干啞的六月并繼續干啞著。由于無法和同事們進行交流,我的工作也變得舉步維艱。有的時候,我真希望那場手術切斷我的動脈,說不定此刻我正在天堂的后花園里唱歌。
“嗯,如此善良的我一定能去天堂的。”
八月里,我癱坐在公交車最后面的椅子里,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腦子里不著邊際地尋找著生命的目的,渾渾噩噩。但一條陌陌的推送消息把我拉回了現實。
呃——
一個男人邀請我參加星期六的同城旅行活動.
這是我裝陌陌的第二天,因為新鮮感我決定和他聊聊。既然不能說話,打字總是可以的吧。
我查看了他的個人資料。
《從零開始學PHP》——他的個人留言里出現了這樣一本書的照片。
我雖然不知道什么是PHP,為什么需要從零開始學這玩意兒。但是那印有“電子工業出版社”繁體字樣的封面,外加“xxxx教會你用PHP進行開發”的說明,我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男人是一個程序員。
程序員?程序猿?
在我的印象里,他們如下圖所示:
穿著T恤,個頭矮小,目光呆滯,皮膚或許黝黑,大概都是了無生趣的。
但,那有怎樣?在這個世界里,我總要和我未遇見過的物種照個面吧?這種體驗就好比你總要去經歷吃泡面沒有調料、上廁所忘帶手紙、吃甜筒中間斷裂之類的事情,這樣人生才足夠完整。
于是我接受了他的邀請,我決定挑戰一下自己,希望他的出現能帶給我一點不同,不一定是驚喜,只需要一點不同。
## 2
不巧的是,那個同城旅行活動報名人滿了。
程序員換了主題,約我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我先到的,點好了餐在最里邊的位置坐下,靜靜等待這個有趣的生物的到來。
不多一會兒,一個皮膚白凈、身高腿長的男生走進了店里,他向我這里看了看,拿起手機輸入著什么東西。馬上,我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三個字——我到了。
我沒有立刻回復,把手機按在桌上。他又看了看我,徑直走向吧臺,點著他想要的東西。
大概半分鐘后,他又來了消息:
“你就是那個坐在最里邊的女生吧?”
“嗯~”
就這樣,五分鐘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磨嘰了這么長時間。總之,五分鐘后,他坐在了我的對面,開始沖我笑,我也沖他笑。對于難以發聲的我,這是最好的打招呼的方式。
我像個小孩子一樣咿咿呀呀地和他說話,聲音很小。他為了配合我,放慢語速,并且跨著桌子探頭聽我說話。
他有點害羞,手上拿著一本他畢業時買的舊書《玩轉戶外》,不肯放下,好像那本書能帶給他安慰一般。每次,當他喝他花了那么長時間點的云南小粒時,都會苦得皺眉,讓人有點兒心疼。
PHP(嗯,我現在開始稱呼他為PHP了,盡管這根本不像一個人名,但是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說他有兩個前女友,但是因為異地戀都分手了,因此他特別沒有安全感。
在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我和PHP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在剛剛過去的六月和七月,簡直就是我人生的滑鐵盧。不經一死不知生之可貴,不得一病不知世間冷暖,在我孤獨寂寞冷的時候,遇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也算是一件幸事。
我跟他描述我當前的狀態,他建議我找個男朋友。我問他是否有女朋友,他說他目前還不想找女朋友。
呵呵。
一個不想找女朋友的男人建議一個女人快點找個男朋友,而理由都是因為缺乏安全感。
我們的談話沒有繼續深入下去。我決定去廈大還書,他愿意陪我一起去。
路上,沙尾坡落日的光芒把這個高個子的男生鑲了個金邊,我對自己說,這樣的男生也是蠻清秀的。程序員原來也可以不用那么瘦小,也可以不用穿著T恤衫……
----------
談到這里,我必須向全世界的女人聲明一件事情,如果你還在腦海里保留程序員的特征為——瘦小、穿著T恤衫的話。請查看我的個人中心的頭像或者加我的微信(stefanqi)看看,看完你就會明白——程序員原來也可以這么胖!
## 3
第一次見面后,我們就沒再聯系。
直到九月中,我的聲帶好了。其實不能說好了,只是能發聲罷了,音色古怪,但是至少能正常地說話了。我給微信里熟的或者不熟的朋友都去了語音信息,告訴他們我已經活過來了。
當然,也包括PHP。
那時候恰巧被人放了鴿子,本來要一起去電影節的遠方大叔沒能來廈門,于是PHP順利補位,一起去了電影節,然后在磨心山看了日落。
再后來,是隔周的星期五,還是爬山。時間是下班后,我們爬了四個小時的山。
對,四個小時。天已經很黑很黑了,沒有燈,路是土路。我很害怕,如果他是一個壞人,把我就這么推下山去,我就真的死得不明不白了。
在那摸黑的時間段里,我回憶起了我的前男友,糾糾結結反反復復的前男友,無數次地承諾卻又不斷毀約的前男友,花心大蘿卜卻又故裝清純的前男友,出國離省掛在嘴邊卻又黏黏膩膩的前男友……這些讓人想起來覺得可笑的行為其實都匯集到一個人身上的前男友。
天吶,PHP若也是這樣的一個人該怎么辦?
就在我暈暈乎乎戰戰兢兢的時候,腳下一滑。不是被推下去的,而是被自己游離的思緒迫害著的,就要掉下山去。
PHP拉住了我。在這伸手難見五指的地方,他準確地定位到了我纖細的手腕,將我拉回他的身邊。
“為什么和我保持這么寬的距離?”他問,“路這么窄,小心滑下山去!”
是的,那個剛才還失魂落魄、疑神疑鬼的我的確滑到山底下去了!重得新生的我回來了!當我走下山去,我感覺自己弱小的心靈闖過了艱難的考驗。無論是前男友,還是脖子上那十二厘米的傷疤,突然間不算什么了,這個男人帶給了我久違的安全感。
## 4
的楞楞——
九月底的某個慵懶的午后,我的QQ被PHP閃了一閃。他發給我了我一個結尾是exe的人們稱之為可執行文件的東西。我點開來看,是我的頭像,BGM是那首“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頭”。
我瞬間就精神了。
原來沒有鮮花和蠟燭也可以浪漫。在這個35.56厘米乘以25.4厘米的筆記本的屏幕上,我讓我的頭像一直定位在右上角,插上耳機不斷循環播放那首歌,就連那平日里最最厭棄的廣告文案,也像泡了蜜一樣。
于是,下了班,我們又一起去爬山了。這個既是程序員,又是登山愛好者的男人,最能想到的約會地點就是山上。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我肯定一定確定他會把我送到家。
但是他沒有,在離我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他跨上了他的單車,和我說了再見。
在夏夜潮濕的風里,我說服我自己這不過是程序員的一種特質——盡管表現的那么愛慕,卻還是遲遲不肯捅破那最后的一張紙。果然,他沒有發短信跟我說晚安,我也沒有發短信給他說晚安。
后面,我們大概見了將近20次的面。
20次,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會用各種方式分享他某時某刻的心情——印象筆記、郵件、信息,他會規劃我們“下次”旅行的路線,解釋選擇這個路線的原因,并且準備好出發前的東西,等我加入兩個人的狂歡。
但,這個我幾乎天天都要見到的人,竟然每次都會把我孤零零地放在離家兩個路口的地方,笑笑著離去。
終于,在我們一起去給光棍節的露營活動買睡袋回來的路上,他跟我說了他心里想說的話。
## 5
“遠風,我可能要離開廈門了……”
我確定這是他憋了好久說出來的話,在此之前他一直用腳數著路上的磚塊,默不作聲。
“為什么?”
“你知道的。我老家在安徽,小時候搬過好多次家,后來在北京長大,在成都上大學,現在來到廈門……我感覺好像沒有一個地方能留得住我。”
“僅此而已?”
“呃,還有,我現在轉崗研發后,我發現廈門的IT公司不如北上廣那么發達,要想成長,我應該換個地方。”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要擠出眼淚的樣子。原來,他一直計劃著離開。
廈門,不過是他中途的驛站罷了。他的未來就像是是腳下因為夜色看不清遠方的環島路一樣,飄忽不定。而我的未來,也即將隨著他的離去,和我向往的“安全感”漸行漸遠。
PHP看我沒說話,繼續說道:“其實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我目前不想找女朋友,我的前……”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我打斷他,“我們之前有過什么么?把你的理論留著分享給其他人吧。”
他不說話了。
我也不說話了。
他就那樣跟著我一起走到了以往分別的路口。我沒有回頭,估計他他是目送我很久以后才離開的,因為我一直都沒聽見他單車移動時吱吱呀呀的聲音。
## 6
當我回家,躺在床上,凝望著天花板發呆的時候。
他給我發來了信息:
“明天我們還是要一起去露營。”
我沒有回復他,因為我實在是想不出干嘛要和一個終要離開身邊的人保持關系。
咕嚕——
我的肚子開始叫了。我對自己說:“我可不能這樣!”我從床上爬起來,整理好衣服,開門,向著明晃晃的燈光而去,向著大排檔而去。
我要把憤怒宣泄在食物里!
那天晚上,我感覺我吃光了整個大排檔!
當我打著飽嗝挪回家里,肚子就開始翻江倒海,而且是徹夜的翻江倒海。當第二天的太陽爬起來時,我竟然還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的所有力氣,都用來拿起手機,下意識地接聽了PHP打來的電話。
“我好難受……”
超不過一分鐘,門禁電話就響了。我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接起電話,找到解鎖的按鈕,按下。鑰匙在我一晚沒脫身的褲子兜里,打開門……
等來了一個擁抱。
半個小時后,我坐在醫院里,手背連接著說不出藥名的吊瓶。PHP坐在我旁邊,看著我,不說話。
他就像是那種伏在地上企盼主人回家的貓咪一樣,兩只手撐在膝蓋上,看著那藥水一滴一滴流下,流到我的身體里。而他應該會想讓這藥水吸納他的某種感情,是什么感情呢?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我用盡幾乎畢生力氣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沒有掙脫。
在這個光棍節的上午,兩個原來的光棍,消失在光棍的世界中。
……
時間到了12月。一天,他向往常一樣來公司接我回家。
路上,PHP提出了想要和我住在一起。
“為什么呢?”我問。
“我會留在廈門……所以,每天只能晚上見你,我感覺不夠。”
“什么?”
“不夠。”
“哦。那我問你,兩年后愿意和我結婚么?”
他沒想到我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停下腳步看著我,過了一會兒說道:
“我不確定。但是我知道我現在是為了你留在廈門的。”
“他的回答你滿意么?”
----------
故事聽到這里,我對遠風說。
“還不錯。你知道嗎?我是一個活在當下的女孩兒,他能這么說,我很開心。”
“那你們到底最后住在一起了么?”
“呵呵,他正在給我做飯呢~”
……
## 7
高曉松的那首《同桌的你》就誕生在廈大校園中的“東邊社”。
這里的確是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
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會有一個喜歡活在當下的女生把你纏繞在她的長發里。
看鼓浪嶼在夜色中,那已經沉睡的一條條小巷。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