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艱難愛情
和上個故事以及上上個故事一樣,這個作為走過本書一半的第七個故事,素材同樣來自于網上的故事征集。
這個故事的跨度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后的4、5年,期間有有內陸也有沿海,同城也有異地,有校園也有社會,但是他們堅持了下來。
聽本文的女主角Kawa描述她的另一半Delphi,就好像在描述一個跟我完全相反的人。若我是明騷、激情和軟弱的,那Delphi便是悶騷、沉穩和堅韌的。
真的挺有意思的。
看一塊在寒冷溪流中打磨出來的鵝卵石如何在一個女人的胸口捂熱,并且計劃貼身到生命的最后,我記錄著他們的故事,就好像在記錄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樣。在那些可能會導致愛情分崩離析的關鍵節點,他們都挺了過去。當最最艱難的時刻從生命中流過,留下的東西便堅不可摧。
## 人物介紹
>[info] Kawa(講述者):
> 26歲
> 貨代公司單證員轉UI設計師
> Delphi:
> 26歲
> 創業公司軟件開發
## 1
“這是什么?”當我在給Delphi收拾他的那堆可以塞滿兩輛車的各種書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寫滿了字的本子。
在隔壁屋子里認真寫代碼的他似乎沒有聽到我在問他話,于是我翻開那本子來看。通過頁眉用雋秀字跡記錄的日期來看,這是一本日記。
我翻了翻看,一股暖流經過了我的全身,暖流來自于如下的話:
“好喜歡軍訓時候的Kawa,活潑可愛的女孩子。但是,他比我長得還要高,怎么辦……”
思緒快速飛向03年的夏末秋初——那是我們高中入學的時候。
在縣城的重點高中里,我遇見了Delphi。這個當時個頭只有一米五(高中三年以每年十厘米的速度竄到了一米七五)的男孩站在軍訓的第一排,是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存在。唯一的印象是他當時看了我一眼,然后這一眼就馬上被湮沒在所有那些男生看我的“眼”中。
后來,我才知道,Delphi是一個學習特別好的人,用現在的詞來形容就是——學霸。
我是什么?
介乎學霸和學渣中的那種存在。
畢竟這是重點高中,我能考進來還是花了些力氣的,但是優越感卻隨著考試后的年級排名一落千丈。我的奮斗目標是躋身年級前50名,而Delphi呢?有句詩叫做: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還有一句是:高處不勝寒。嗯,就是這種感覺。
Delphi當時坐我前桌。一次隨堂測試,我遇到了問題,需要跨“智力段”求助,正好前面這位是學霸,我就小聲喊他幫我講講題。喊了一聲沒反應,第二聲還沒反應,當我喊到第三遍的時候,他還在埋頭做題。我伸腿蹬了他凳子兩下,他還是無動于衷。
此時,“學霸腹黑”論被我不假思索地證實了。這家伙還挺拽,雖說有拽的資本,但是也沒必要這么拽吧。倒也好,化被鄙視為力量,在那之后,我學習更加刻苦了。
就是這么一個冰冷的石頭疙瘩,在我們在一起后,不止一次說他在軍訓的時候就看上我了,對,就是通過上文中提及的那被湮沒的一眼,就選定了我。但是,誰信呢?誰信呢?誰信呢?
這次看到這日記,我信了。
## 2
繼續看這本日記。
嗯。
時間到了我們開始變成“熟人”之后。
而我們之所以能成為熟人,一是因為我們的地理位置非常接近,二是我發現他算是比較“文靜”的那類學生,三是同為苦逼高中黨,苦逼何苦難為苦逼。
但細細說來,他的這個“文靜”在那個時候更多的是包含了孤獨落寞的味道,為什么?因為你一定很少遇到過抽悶煙的學霸吧?而Delphi就是這樣。十五六七八歲,就已經可以在周遭無人的時候點上一根煙,把心里的事情化在煙霧的顆粒里,輸出給這個世界。
喏。他的日記里有一個關于抽煙的橋段,兩包,為了誰?為了Kawa,為了我。
我是屬于那種比較能夠引起男生注意的女生(好吧,這么說感覺有點兒自戀的樣子,但事實就是這樣),所以,即便是神華內斂的Delphi決定約我吃飯,我也認為是很正常的。不過,現在看來,他當時應該積蓄了很長時間的勇氣。
Delphi不是和我單獨吃飯的,他為了避免尷尬,叫了他的朋友R。
我一直覺得Delphi之所以交R這樣的朋友,一定因為和“缺啥補啥”的理論如出一轍。Delphi其貌不揚,R帥得一塌糊涂;Delphi半天不說一句話,R一句話能說半天;Delphi不知牛逼為何物,R天天吹此物。
那次吃飯正好是在下了晚自習之后的夜宵。現在想想,這是多么優質的獨處時間?試問誰在追憶流年的時候沒有感慨過月明星稀的青春期的夜晚?但是,就是這么一個晚上,就是這么一頓夜宵,讓我們的故事直接斷片到了高中的最后。
故事很簡單。R在不停地說,不停地說,不停地說。Delphi就在旁邊看著。
我雖不是外貌協會,也不喜歡口若懸河的人,但是該有的人情世故總是得處理吧,我就那么“嗯、哈、呦、嘿”地回應著R,眼角里,Delphi在埋頭吃著一碗面,吃完了面撈里邊的菜,撈完了菜喝里面的湯,喝完了湯把碗邊都舔干凈了。
但是,Delphi前后加起來說了不過三句話。
回去的時候,R插在我和Delphi之間,遮住了我能看到Delphi的視線。當我視圖尋找Delphi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晚,我抽了兩包煙。”,他的日記里寫道:“我想Kawa應該不會看上像我這樣的人吧,不會說話,更不會討女孩子開心。算了,我還是一個人吧。”
## 3
“你在看什么?”
Delphi拍了下我的肩膀,嚇了我一跳。
我把已經看到最后一頁的日記本拿給他看,他接過來,隨便翻看了幾下。
“哈,還是被你找到了。”
“聲明啊!我不是故意看的,剛才叫你你不理我,我才看的。”
“嗯,你知道的,我專心做事的時候幾乎是對外界絕緣的。”
“我知道。”
“你知道?”
“當然,要不當時我踹你凳子,你就回頭教我做題了。”
“我雖然沒有教你做題,但是教你填志愿了啊。”
他說到這兒,把我的回憶勾到了高中畢業的時候,于是又和他掰扯起那一年的夏天——高考后的夏天。
我們兩個就像事先約好了一樣,是最晚兩個填志愿的學生。我嘛,沒辦法,成績那里擺著,不太好確定最終的學校。而他呢,也許是在琢磨選哪個重點吧。
他在遞交了志愿書后,走到我跟前,看我的筆頭在紙上來來回回,卻不肯落下。
當時我爸在旁邊,看見Delphi來了,就讓他幫我參考志愿。
“你喜歡什么城市?”
“濱海的吧。”
“那就去青島吧,青島xxx大學還不錯。”
于是,我就聽從著他的指引,決定了我未來四年學習生活的地方。
當時我很感謝Delphi幫我選學校,但現在看來,他幫我選學校的意義就在于讓我白白地熬了幾年異地戀。
我們的異地戀正式開始于08年的大雪,在那之前,他有在電話或者qq聊天時說喜歡我,但都被我以“開玩笑吧”、“你不是這種人吧”給回絕了。
所以,直到那場大雪后,我才把他之前對我的示愛定性為一個“終于開竅的理科男”對一個“朝思暮想的女人”的“不當示愛”。
好了,說說這場大雪。
那個時候,我們從學校回家,我從青島到銅仁,他從廣州到銅仁,然后轉車回自己家。我雖然比他早到銅仁一天,但還是和他一樣因為積冰的路面而無法回家。
和我們有相同遭遇的還有幾個高中同學,于是我們七八個人約好了一起吃飯。
吃的時候,Delphi的煙癮就來了,他摸出一包煙,抽一根給旁邊的同學。
“不好意思,我不抽煙的。”
“不要裝了,抽吧。”
“不是裝,我不抽。”
“沒事,抽吧。”
我瞅了瞅Delphi,這個看起來腦子不會轉彎的Delphi,我說:“人家不抽就算了,干嘛這樣逼人家?”
Delphi看看我,來了句:“女生少管男人的事情。”
我的情緒一下子跌落到當初我踹他凳子他不理我的時候,于是指著他說:“大家都是同學,你叫我不管?好,不管就不管,見不得你這樣的。”
我把椅子一頂,拿起包,調頭就走。
一桌子的同學追了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拉了回來。
Delphi看見我回來,先是道歉,然后當著大伙的面把煙盒團起來扔到了垃圾桶里,默不作聲地吃完了這頓飯。
## 4
“你說你當時為什么還是那么拽?”說到這里,我拿起日記本“抽”了一下Delphi。
“哪有?你得看結果啊。”
結果就是那天晚上,他送我回住處,送到地兒的時候就開始扭扭捏捏起來。
我問他有沒有打車的錢回去,他不說話。于是我從錢包里掏出零錢來,抓起他的手,拍在他手里。
“不許拿去買煙,趕快打車回去。”
他看著我,呆住了,看了好一會兒。
借著路燈,我看他的眼睛,我感覺他好像要看到我的骨髓里一樣。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之前他跟我說的那些“喜歡你”之類的話……
大概是真的。
二十秒后。
應該是真的。
四十秒后。
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六十秒后。
一定是真的了,錯不了了。
在一分多鐘以后,他說了句謝謝,像一個機械木偶一樣離開了我的身旁。
于是,那年的拜年短信,別人都是“新年好”這樣的陳述句,他來了一個“你有男朋友么”這樣的疑問句。
“沒有。”
我躺在床上,若是被別人看到,一定能看到我那張紅彤彤的臉。
“那做我女朋友吧!”
我沒回復他。
再后來,他約我一起到縣城的高中故地重游,我答應了。
在我們進入學校大門的那刻,他對我說:“這是我最喜歡經過的地方。”
“為什么?”
“因為每次放假回來,只要我經過這里,我就知道我要馬上見到你了。”
啊——怎能想象,Delphi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還是這樣的情話。
當我們繞著操場的跑道轉了3.625圈的時候,他跟我說:“做我女朋友吧。”
我迎著夕陽答應了他。
## 5
一談到這種浪漫的話題,Delphi就想到了他的工作,摸摸我的頭,繼續回去寫他的代碼了。
而我呢,依然撫著那本已經完結在他大學的日記,回憶著之后的事情……
大學畢業那年,我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深圳。
坐著汽車,我到了一個叫梅林關的地方,Delphi跟他同事在這里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客廳大得可以裝下兩個臥室,可惜什么家私都沒有,一塊塊地板磚冰冷冷的。
走進臥室一看,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張床,沒有棉被,只有一個薄薄的毯子,外加一個箱子,這就是所有的家具,我嘆了一口氣,對自己說:“加油,以后就要靠自己和他一起奮斗了!”
來深圳的半年時間,練就了我蹬著高跟鞋跑步上班下班的能力。
雖然腳上的水泡起了一個又一個,但是在這個優勝劣汰的地方,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工作。每每到家已經晚上八九點的樣子,此時為了安慰咕咕叫的肚子,只能脫下該死的高跟鞋,換上人字拖,繼續在廚房戰斗。
本來我不會做飯,但是總不能自己把自己餓死。從只知道煮稀飯,到能炒幾個菜和拌幾道涼菜,再到能燉幾道湯,我都感覺我要成為女超人了(雖然你們感覺這樣對女超人的定義弱爆了,但是我就是這么認為的)。
每當我抱怨的時候,Delphi那典型的程序員不會說話的特質就顯示了出來:“誰讓你跟我的?”
每次我都不理他。
直到有一天,他晚上下班回來,看到我一個人遲鈍地切菜。他沖了過來,把刀奪下,就好像我要用它來割腕一樣。他說:“讓我來!”
于是,我看著一個更不會做飯的程序員,笨手笨腳地把菜切成了不規則的形狀。不過從此以后,廚房不再是我一個人的地盤了。經常有兩個傻瓜在里邊研究茄子應該橫著切還是豎著切,研究鹽應該什么時候加加多少,研究怎么讓砂鍋里的湯不溢出來……
至于吵架,說一次最驚天動地的。
那次是在吃飯,他把筷子往地上一扔就跑進了臥室躺著。我實在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討厭一個人到砸東西的地步。索性我也豁出去了,抱起筆記本電腦也想砸,但轉念覺得這東西砸壞了還得花錢買,于是就砸到了他旁邊的被子上。
這還沒完,看著他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我收拾好行李,拖著行李往外走。沒想到,小說和電視劇里的情節沒有上演,這家伙沒有攔我,也沒有追我。我就這樣拎著箱子走在大街上。那是晚上,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真想一走了之,回貴州找我爸媽。
在馬路牙子上坐了半天,街道漸漸人煙稀少。我站起來,打理了一下蓬亂的頭發,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手機沒電了,我找到插頭充上電,順便去洗澡。洗完之后懷著一種極其復雜的心情打開了手機。
果然,這個還尚存人情味兒的Delphi立刻打來了電話:
“你在哪兒?告訴我。”
“你怎么能……”
“先告訴我你在哪兒!!!”他打斷我,大聲吼。
那么一刻,我竟然在這種強勢下心軟了。
“我在xxx酒店。”
……
不一會兒,他就打車來接我。一路上,我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他的背影,就像當年高中看了三年的背影一樣,堅定、沉默、一言不發。
進了家門,我驚呆了。
屋子就好像重新裝修過一樣干凈,地上還擺著兩瓶啤酒……原來,這家伙在我不再的時候收拾家務呢。
## 6
是啊,誰沒有脾氣。
每次看他寫代碼那副著急的樣子,我就會感覺到他的壓力蔓延在整個房間。既然大家都不容易,一個屋檐下的我們又何苦難為彼此呢?
這種互相的體諒持續到最后,就變成了犧牲……
兩年以后,我的“跟南方作對”的體質就把我的生活質量拉到了谷底。雖然天天吃他給我做的炒菜,但也吃不了多少,慢慢地,身體垮了。
于是,2012年的9月,我離開了深圳,回到了貴陽。
起初,Delphi看我回到了貴州,很糾結。要知道,雖然畢業只有兩年多,但他已經在一家大公司當上了部門leader。每次打電話問候完我情況后他都會嘆氣,畢竟,廣東是他待了這么多年的地方。
2013年5月的一天,Delphi來了電話,第一句就是:
“賺再多的錢兩人不在一起也沒作用。”
于是,三天后,他回到了貴陽。
是的,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直到今天,現在,窩在臥室里的他,在為自己的創業公司,努力地寫著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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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句話來形容你的愛情觀吧。”
深夜里,結束了網上的采訪,我問Kawa。
“愛、認真,為對方著想,做好自己。”
互致good night后,我合上筆記本陷入了沉思。若換是我,能否拋下手中的一切,為了一個女人回到互聯網行業并不發達的地方。
大概、也許……
沒法假設,也沒法測試,這也許就是愛情和寫代碼最大的不同吧。